鹤憩山岚

32.

顶着店外逼近四十度的吓人天气，阿杰在拥挤的小饭馆里，整个人不知所措。

33.

他现在正站在瑞西街的某家小饭馆里，大中午，放学下班的人都挤在一家家店里，大声嚷嚷着自己中意的饭菜，店家一边忙前不顾后的招待，一边手忙脚乱的干活。

这一类小饭馆有个统一的风格，店名都是店里某道招牌菜的名字，但是招牌菜大部分情况下并不好吃，而且被点的最多的也绝对不是店外挂的名字。

比如阿杰目前待着的“金陵鸭血粉丝汤”。

从没有什么实质隔断的厨房可以看出来，这家名不副实的苍蝇馆子可能除了人多没别的了。一团糟的后厨，被油烟熏到看不出本来面目的墙壁，拥挤燥热的人群。

一切看起来听起来都是糟糕的透顶，很难相信店里的客人真的会愉快用餐——因修炼出绝技从而熟练穿梭在人群的店员不厌其烦且麻木的说着这一句，阿杰听到反感。

34.

意外进店的原因也不用刨根问底，简而言之就是长久以来的心理障碍在多年后还是没有丝毫缓解，在看到身着警服的警察之后第一反应仍然是——躲起来。

其实也没什么好躲的，他现在清白的很，从里到外清白的不可思议。但看到穿着制服面色严厉的警察，心里的鼓就敲了个叮咕咙咚响，扰的他难受，几乎被摁了开关一般，他扭头就钻进这家店里。

行动之果决，让人赞叹不已。

哪怕这样更容易被注意到。

至于为什么要在大热天放弃空调西瓜，跑大老远来这么一家除了每天中午人气爆棚之外再没什么其他让人瞩目的店，本意不过是为了访旧友。

只可惜多年不见，彼此音讯全无。旧日的居民区成了美食街，绿树红墙也化为尘埃改头换面做了钢筋水泥。

明是最常见的景象，却总不缺悲情。

连“物是人非”这四个字都算不上了。

35.

一直站在店里什么也不点也说不过去，总不能跟店主说进店只为了蹭你家空调吧——男店主已经明里暗里看了他好几眼。

干脆顺着旁边人的话，跟着点了一份肉丝炒饭，补了句打包带走，阿杰就慢慢挪到了空调的下面。

看空调上面的污渍就知道这空调也有个好几年历史了，大概是陪着这家店从籍籍无名到每天中午人满为患的。

过了几年，制冷效果竟还算可以，要不是噪音有点大，阿杰就要给品牌商点个赞了。

嗡嗡的机器运转声，加上馆子里嘈杂混乱的环境，吵得阿杰几近崩溃。

多年以来习惯安静，就连平日里咋咋呼呼的边江都能在他面前保持最大程度的“端庄”，如今掉进一个装满了吃过兴奋剂的鸭子的牢笼，阿杰耳朵边脑子里全是“嘎嘎”的噪音。

36.

提溜着白色塑料袋，阿杰佯装镇定的走出饭馆，不巧的是，迎面就是警察。

阿杰暗自吐槽了一番办事效率不过关——都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却只是查了四五家小铺子——又尽可能自然地往右闪了闪。

队伍后面有个叽叽喳喳的年轻人，大抵是因为头一次出任务——也不知道这任务有什么好的，阿杰觉着自己和这些小年轻的差距越来越大了——便一路叨叨个不停。

擦肩而过时，阿杰下意识扫了一眼，想看看这小孩到底何方神圣，没想到正好打了个照面，那小孩儿还对着阿杰笑嘻嘻的。

开朗的样子吓得阿杰一抖，收回目光头也不回的走了。

一个警察在自己莫名心虚的时候朝自己微笑了一下，这种感觉玄妙极了。

小年轻还不懂发生了什么，回头瞟了一眼阿杰迅速消失的背影，扭头对旁边的人问了句，“我长得很吓人吗？”还摸了摸自己的脸。

朋友撞了撞他的肩膀，“不至于吓人，就是有点吃藕而已。”说着还耸了耸肩。

“我可去你的吧，就知道损我个新人，你个小别致，竹子不做竹子，偏偏做笋。”

37.

回到家，刚打开门就听到手机的电话铃声，刚放下午饭的手朝各个口袋都摸了一溜，才确认自己出门忘记带手机了。

这又不是什么大事。

慢悠悠的换好了拖鞋，阿杰才接了电话，顺手开了空调。

“你出去吃了？”

边江的声音，和自己预料的半点不差，阿杰应了一声，歪着头夹着手机，又去拆包装。“咋了？”

“打你好几个电话都没人接，还以为你出啥事儿了。”翻动纸张的杂音从电话另一端传来，阿杰把手机拿下来开了免提放在桌子上。“我没带手机。”

边江把新打印好的文件堆在桌子一角，随手抽了张纸巾揉成团丢向弋凡，“我今晚要加班，你早点睡。”手指了指桌上另一边成山的文件，又指了指办公室南边的墙——隔壁是重案二组，一个频繁出意外总是换血液的组——示意弋凡把文件交给二组的姜sir。

认命的搬起文件，朝边江做了个口型，“给嫂子报备呢”。

边江是刑警，没专门学过唇语，可这句话出现频率有点高，从他刚入行到现在，跟着前辈出任务的时候时常能看到，不下十次，满满也就能读懂一点。

握紧拳头佯装要揍他，弋凡借坡下驴，一边朝电话那头说着“嫂子我错了”一边笑着走掉了。

边江怔愣在原地，没想到这兔崽子还有这一手，顿时不知道要怎么反应。等缓过神来要动手的时候就发现弋凡人早溜走了。

而第二天三组就有了新的八卦：边队其实名草有主了。该八卦的传播速度堪称顶尖，次日中午午餐的时间，整个千斐市公安局——自上而下除了一些不在警局的人之外，基本都传达透彻。

这不重要。

38.

打不到弋凡，就只好不尴不尬的继续这通电话，“阿杰？”

“嗯？”开了电视，新闻台，阿杰稍稍挑眉，看来是边江走之前看的。

把一份三五张纸厚度的文件放在身前，长时间得不到修理的指甲缓慢而持续的敲击在桌面上，“弋凡那小子刚刚在开玩笑，别在意啊。”

眨了眨眼睛，阿杰一时间有点理不清楚，“什么？”说完又撇了撇嘴，这炒饭里的肉丝也太少了，筷子在饭里扒拉了几下，也没找到几根肉丝，嘟囔了一句黑店，还是认命的吃了一大口。

“没什么……”指尖的动作从叩击，变成了在实木桌面不断的挠，偶尔还会发出几声让人头皮发麻浑身不痛快的噪音。

边江捏着手机，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来缓解沉默，是应该切入主题了，还是应该继续聊些有的没的。

事实上阿杰比他更慌。

39.

“我们刚整理了一部分“729大案”的人证名单。”

这才是这通看起来没头没尾的电话的来由吗？

阿杰握着手机，嗯了一声，想了想又添了句，“这事儿能和我说吗？”声音里带了点调笑，很刻意的那种——看来控制情绪是当务之急了——但隔着电话，也听不太清。

那一头久久的静默，半天后说，“说漏嘴了，”又是一阵静默，“那我先挂了啊，拜。”

原本想说的关于729专案组的事情被案几个字堵得严严实实，边江挂了电话，烦躁得把手机一扔，靠在椅子上不断按揉太阳穴。

40.

哪来那么多沉默？

阿杰嗤笑。

无事不登三宝殿，无事不煲电话粥。

加不加班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份名单啊。

看了眼依然冒着热气的炒饭，再配合算不上十分愉快的通话和屋外燥热的天气，阿杰突然觉得有点倒胃口，就揉着肚子把它装进饭盒放在冰箱最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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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mmmm提前祝中秋快乐(／≧ω＼)

给自己挖个坑，再把自己埋进去。